歡迎來到製造資產泡沫的黃金時代

一個好的投機泡沫至少能留下基礎設施。

而我們的泡沫只會留下價格高光的截圖，甚至連一顆廉價的鬱金香球莖（深潮注：17世紀荷蘭的鬱金香狂熱，即使是這個早期的投機泡沫，至少還有實際的鬱金香球莖作爲標的物）都不如。空洞的泡沫，只剩空氣，沒有了任何監管者的觸及。而且，這還讓人上癮。

所有這一切都存在於一個瘋狂的、受影響力驅動的、行爲狂熱的世界裏，這些亢奮的自我吹噓者以他們所推崇的毫無價值的加密資產讓傳統投資者感到不適爲榮。

然而，我們似乎心甘情願地讓內部人士每次都獲得無風險收益，而後來者平均只能獲得無回報的風險，還有一張彩票般的機會。

當頭條新聞變成投資

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 McLuhan）曾說過：「媒介即信息」。一場槍擊案登上新聞，不到幾個小時，那些僱傭網紅的加密玩家就推出了一個名爲 RIPCharlieKirk 的 memecoin。這是超過 1 萬個帶有「Charlie/Kirk」名稱的騙局之一。這枚幣在 9 月 10 日從接近零的價格起步，當天收盤時接近500萬美元，隨後跌至峯值的約1/15。這就是現在的產品：一個可以截圖的代碼，沒有收益，沒有價值，僅僅是一個名字和一張 JPEG 圖片。

來源：Pump.fun

一位來自佛羅里達的交易員埃文·雷德梅克 (Evan Rademaker) 告訴彭博社，他花了 3 萬美元買入 RIPCharlieKirk，最終以 1.7 萬美元的虧損賣出，隨後又追漲，再次虧損。

發起人和付費推廣者點燃了導火索，市場情緒和社交媒體完成了剩下的工作。這些代幣中的大多數已經接近零，許多將消失。那些勉強存活的則依靠「希望成癮」（hopium）和沉沒成本謬誤支撐，而早期的內部人士已經獲利離場。

有時候，「無用」就是整個意義所在。

Useless Coin 在短短几天內暴漲 40 倍，目前市值仍接近 3.2 億美元。它毫無實際用途，這正是 memecoin 的定義：一種沒有實際應用場景的加密代幣。

實際上，Useless Coin 有一個用途：讓內部人士致富。

儘管 memecoin 的生命週期短暫得像一隻果蠅，但仍有成千上萬的投資者像 Evan Rademaker 一樣，準備通過 Robinhood 賬戶或加密錢包再賭一把。爲什麼？

不是所有泡沫都生而平等

肥皂泡的定義是充滿我們呼吸的空氣。但資產價格泡沫的含義卻截然不同。

我們自我安慰地講述宏觀經濟的故事：愚蠢的錢會資助真實的事物，比如運河、鐵路、電力設施、大西洋光纖，也許下一個是人工智能。泡沫中的火箭助推器往往是真正的信仰者。而那些未能成功的火箭，比如環球電訊 （深潮注：Global Crossing，一家曾經的電信巨頭，在互聯網泡沫時期崛起並在泡沫破裂後迅速衰落，成爲美國曆史上最大的企業破產案例之一）仍然可以爲社會提供「彈弓效應」。

但最近， memecoins 和 memestocks 風頭正勁。泡沫充斥着空氣，什麼都沒留下。沒有基礎設施。沒有其他硅谷車庫創業公司可以利用的知識產權。沒有未來業務，無法根據破產法第 11 章進行重組。還有財務公司，它們只持有一種資產，你可以自己購買，而且價格更低。

這不過是財富從局外人向局內人的轉移。資產本身就是笑話，退出纔是生意：免費發行給自己和朋友，然後推廣，再賣給更大的傻瓜。

這些毀滅財富的機器的供給很容易解釋，而且向來如此。

股票操縱的歷史回顧

歷史就是股票哄擡和拋售的記錄。

從溫哥華證券交易所時代（VSE，Vancouver Stock Exchange）的 Howe Street，那裏充斥着電話推銷詐騙中心，到《華爾街之狼》中的斯特拉頓·奧克蒙特公司（Stratton Oakmont）。

再到電子郵件垃圾時代，那些「APPM TO A DOLLAR!!!」的郵件讓一支毫無價值的股票在午餐前翻倍、三倍，然後再腰斬暴跌。

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 ）的發起人賺得八位數的利潤，他們賺得數千萬，而他們推廣的股票卻下跌了99%以上。維珍銀河（Virgin Galactic）在將理查德·布蘭森送上太空時曾有過高光時刻，創造了輝煌的紀錄。而查馬斯（Chamath）則帶着 3.15 億美元離場。看看普通股東的表現吧：

來源：雅虎財經

過去的那些泡沫和現在的泡沫之間的區別在於，過去的買家都是「冤大頭」。他們看不清楚自己的無知，堅信自己購買的東西是有價值的。有人因此鋃鐺入獄，而散戶總體上學到了些教訓——雖然只是暫時的。

現在他們又回來了，查馬斯身處何方？

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 ）又捲土重來了，現在還有加密財庫公司（Crypto Treasury Companies），有時兩者甚至同時出現，比如 Cantor Equity Partners，該公司的交易價格曾達到其內在價值的 25 倍，而如今又回到了合理價格，較高點下跌了 96%。而該公司主要持倉的比特幣卻處於歷史高位。

資料來源：雅虎財經

新 meme 和舊 meme 一樣麼？並不

Memestocks 也正在捲土重來。進入「 meme 2.0」時代，甚至還有一些相同的操盤手。Keith Gill，又名Roaring Kitty ，在 Memestock 1.0 三年後迴歸。但 GameStop 現在有了一些基本面，可以錨定價格，使明顯的操縱更加困難。

於是，推廣者們適應了變化。現在的「投資」本身就是設計成毫無價值的，這樣就不會有關於內在價值的爭論了。

每天都有新的加密 memecoin 誕生，有時是 100 個，有時是 1000 個。甚至連白宮也捲入其中。$TRUMP 最初以不到 1 美元發行，飆升至超過 40 美元，然後又跌回地面。內部人士仍然獲得了約 8 倍的收益。特朗普家族早早套現了約3.5億美元。堪稱 SPAC 和國庫公司的「升級版」。

資料來源：Coingecko.com

這樣的故事在加密領域的主要發幣平臺上一次次重演。在 Solana 的 Pump.fun 平臺上，Dune 的多項分析顯示，超過 60% 的錢包處於虧損狀態，只有 0.4% 的錢包盈利超過 1 萬美元，81% 的代幣從歷史高點下跌超過 90%。在財富損失方面，這甚至比 SPAC 更勝一籌——無論是數量還是比例。

然而，發幣的行業道德標準卻令人擔憂。Solidus Labs 透露，98.6% 的 Pump.fun 項目啓動和 93% 的 Raydium 礦池都存在欺詐行爲的跡象。

儘管如此，像 $TRUMP 這樣的騙局依然屹立不倒。還有 MELANIA ，以及 LIBRA ，86% 的交易者總共損失了 2.51 億美元。 狗狗幣（DOGE）、SHIB 和其他一些價值數十億美元的 memecoin 依然活躍。我們正處於狗狗幣的第三次暴漲期，市值達到 400 億美元。第三次會是幸運的一次嗎？而 $TRUMP 的市值仍超過 15 億美元。

許多泡沫規模很小，消失得也很快，就像前面提到的果蠅。大多數代幣的市值甚至無法突破 100 萬美元。以下是一些最近的例子，比如 Bonk.fun 的 $FUNLESS，看起來它能給投資者帶來的「樂趣」就像 $USELESS 的「用途」一樣少。這真是「廣告即真相」的典範。

來源：Bonk.fun

即使是小泡沫，也可能非常賺錢。例如，我指導的一名學生今年夏天放棄了諮詢工作，去推出並「拋售」了 Solana memecoin。

更大的傻瓜，遇上更強的多巴胺

爲什麼要在幣價暴漲時從內部人士手中買入？這並不是因爲所有人都被矇騙了。許多買家清楚地知道這些代幣毫無實際價值，但他們的購買動機包括以下幾種：

動量/更大的傻瓜理論：抓住上漲趨勢，試圖在音樂停止前退出。有時能奏效。

無知：有些人真的相信這些故事。什麼？

但更多的是賭博成癮：

小額投注（對價格僅爲 $0.0000030 的代幣產生單位偏見）；

即時「回報」（如果蠅般短暫的生命週期）；

彩票偏差（20 比 1 的機會偶爾能帶來 20 倍回報）；

上癮的、遊戲化的用戶體驗（零佣金、一鍵兌換、全天候多巴胺刺激）；

社交身份與「錯失恐懼症（FOMO）」（你的羣聊裏有人通過 $MELANIA 實現了「改變人生的收益」，你能忍住不參與下一輪嗎？）。

沒有拋售，就沒有暴漲

是的，這些小泡沫確實有「理由」存在。但在這麼多人虧損這麼多錢的情況下，爲什麼它們仍然如此普遍？

關鍵是我們需要「拋售」。因爲那些差一點成功的機會會點亮與老虎機相同的大腦回路。間歇性獎勵讓人繼續拉動槓桿。而且總是有足夠的贏家來重新填滿池塘。一旦一個機會消失，另一個機會就會取而代之。拋售是下一次暴漲的燃料。如果每個人都能獲利（比如 NVIDIA），就不需要新的賭博說我們再來一局。

像體育博彩一樣，你會輸，而且經常輸。體育賭徒清楚這一殘酷現實，加密 memecoin 玩家也是如此。

但總是有新的桌盤、新的幣種、新的代碼。社會爲此付出了代價：多巴胺債務和金融虛無主義。如果你需要一筆住房首付，彩票偏差似乎是合理的：1000 美元投入指數基金多年都不會有太大變化；而一次 100 倍的回報可能明天就能實現。

缺乏價值是特性，而非缺陷

現代泡沫需要買家明知是在揮舞空氣也願意參與。真實的商業有天花板，有現金流的引力。而 memecoin 沒有。如果唯一的「基本面」是後來的買家，那麼上漲的限制僅取決於「知名人士」的影響力和笑話的半衰期。

內部人士、做市商和交易平臺總是優先獲利。但後來的買家並非被矇騙。這不是投資，也與複合年增長率（CAGR）無關。這關乎一次 10 倍，或者 100 倍的機會。如果成功了，你就有了首付款。如果失敗了，明天還有另一個暴漲的機會。

舊賭，遇上新賭

賭場曾有籌碼、酒水和地毯。今天，賭場就在你的手機裏，帶着炫目的用戶界面和社交動態。預期收益沒有改善，但交付方式變了。我們用推送通知取代了天鵝絨繩（深潮注：傳統賭場用來劃分區域、控制入場的標誌，代表進入賭博世界的物理門檻）。

賭場需要更多更多的賭注選擇。華爾街內部人士和加密玩家擅長提供這些選擇。

我們將金融化了的 meme 轉變爲 meme 化的金融。加密貨幣、股票、體育博彩，甚至賭誰會成爲下一任總統——這一切都一樣。每一分鐘，每一天都有可以參與的賭局。快速結果，追逐下一個機會。

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加密/股票平臺 Robinhood 在進入標普500的同一天，凱撒娛樂（Caesars Entertainment）卻退出了。那天兩者如同兩艘夜間交錯的船隻，凱撒的市值僅爲 53 億美元，而 Robinhood 已超過 1000 億美元。而就在 10 月 7 日，全球最大期貨交易所 ICE 宣佈投資體育博彩和預測市場先鋒 Polymarket。

錢就在那裏。因爲每一天、每一筆交易都彷彿在喊着「拉斯維加斯」。而且「更好」。

道德（如果這算道德的話）

過去的泡沫會錯誤定價項目，但偶爾會意外推動未來發展。而今天由 meme 驅動的、低流動性、期權炒作的狂熱，主要是錯誤定價聲明並構建退出渠道。它們以戲劇性的方式轉移財富，留下的是一段高光視頻。內部人士從零開始，總能賺到錢。就像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就像過去的投機作坊和鍋爐房一樣，只不過現在這些行爲是合法的。

外部人士不過是在玩「打地鼠」的遊戲。

聽起來還不錯。直到你意識到這是一種上癮。它帶來了其他形式賭博的所有危害，同時也昭示着我們在金融領域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