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芒格去世後召開的第一次股東大會，很多人在懷念芒格，會議一開始播放了芒格生平的視頻，讓很多人動容。影片播放完後，巴菲特要求打開全場燈光，現場將近4萬人集體起立，向芒格致敬。此景此情，顯示出芒格的思想和精神力量確實非常大，許多人透過學習芒格的投資思想來形成自己的投資方法。
芒格是個充滿智慧的老人，去年11月份，在距離100歲生日一個月的時候，巴菲特稱是99.9歲的時候離我們而去。當時巴菲特非常傷感，他講到，如果沒有芒格，伯克希爾·哈撒韋不可能取得現在的成就，對芒格的貢獻進行高度肯定。之前巴菲特接受訪問的時候也多次強調，芒格的出現，使得巴菲特投資理念趨於成熟，從原來買便宜的普通股票變成買一些偉大的公司。芒格的名言是，寧願以一個普通的價格買一個偉大的公司，不要以一個偉大的價格買一個普通的公司，這也成就了股神巴菲特的投資神話。
在中美投資人酒會以及其他交流活動上，我也感受到許多與會的投資人，對於芒格的離世都非常悲痛，也非常懷念。巴菲特在會議結束後也淡然而又幽默地說，明年歡迎大家再來奧馬哈參會，當然希望我明年也能來。巴菲特已經94歲高齡，他對於明年是否能召開股東大會也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歲數大了。
但還好，這次他還是精神矍鑠、思路清晰，並且一如既往地健談、妙語連珠，所以參加這次股東大會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這次與會人數比以往更多，早上7點，現場就排起了千米長龍。這次規模接近4萬人，大家都很珍惜這次機會，這甚至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聽巴菲特講解。當然我們希望巴菲特能夠長命200歲，每年都可以去參加巴菲特股東大會，聆聽他的真知灼見。
巴菲特在長達5個多小時的問答環節，回答了投資者34個問題，提供了許多資訊。但是巴菲特講話感覺比以往更加謹慎，以往巴菲特回答完問題往往會問，查理你有什麼補充的嗎？然後查理會說得比較犀利，用一句話點睛之筆來強化觀點，或是提出自己的獨到見解。這次沒有查理來補充，所以巴菲特很多內容講得比較含蓄，這也和他作為公眾人物說話要謹慎有關。比如說現在美國三大股指都處於歷史新高，巴菲特無疑是在做準備，不斷減持持倉，從而進行大量的現金儲備。但他並沒有明確說，美股泡沫太大，所以要大量減持，而是含蓄地說現在沒有好的投資標的。
從他減持的量來看，去年的現金儲備大概是1400億美元，今年一季報已經增加到1800億美元。然後他說到，第二季報現金儲備可能達到2,000億美元，可以說是史上最高的現金儲備。相對於他的持股來說，現在現金儲備已經接近40%部位，權益部位已經逐步接近60%這樣一個比較低的持股水準。歷史上來看他的持股比例大概是60%-70%左右波動。他的操作基本上是：在市場底部越跌越加倉，加到70%，在市場上漲的過程中，越漲越減倉，留夠現金降到60%。從他現在的操作來看，隱含的意思就是，美股現在見頂的風險較大。但他長期做多態度不變，也就是說最低部位還是維持60，但對階段性的高估值還是警惕的。
當投資人問到海外市場投資時，他沒有直接地表態，而是肯定地表示未來主要投資還是在美股市場，因為他對美國的市場規則和公司都比較了解，但如果海外市場有機會他也會出手，這裡他講到了在比亞迪和Costco上的兩筆投資，也是芒格少數拍桌子決定要買的兩筆投資。其他投資基本上都是巴菲特和芒格達成一致後再投資，但這兩家公司是芒格說服了巴菲特去投資。後來證明芒格是對的，這兩筆投資都獲得了比較高的回報。
而對於投資人問到的日本5家商社的投資，巴菲特解釋說，是因為這5家公司符合他的選股標準，估值較低，分紅穩定，獲利成長也比較穩定。這也透露出一個訊息，他發日元債，增持日本5家商社的股票，不代表他看好日本經濟和股市的長期表現，因為日本經濟還是沒有太多的起色。很多人看到日經225指數創30年新高，就想去日本投資，其實這還是有些誤解的，不要過度解讀。巴菲特購買日本五大商社，更多是從公司的角度去選股，並非從整個日本股市、日本經濟的角度來選股。
我覺得這也是對我們的一個啟示，考慮到現在A股和港股均處於歷史較低估值的位置，雖然沒有明確地講會增加對於A股和港股的配置，但是他的接班人格雷格·阿貝爾在回答一個香港投資者的問題的時候，講到A股和港股有很多優質的公司被嚴重低估。這也釋放出一個訊號，因為現在巴菲特已經不做具體的投資決策，基本上交給格雷格·阿貝爾以及阿吉特·賈恩這兩位基金經理，還有另外兩位基金經理來進行具體的決策，格雷格·阿貝爾的表態也讓大家看到將來伯克希爾·哈撒韋有可能增持被嚴重低估的中國資產的可能性。
在大會上巴菲特被問及對市場比較熱門的AI以及自動駕駛等技術的看法。巴菲特一直強調要在能力圈範圍內做投資。他坦然表示，我對人工智慧一無所知，但當然不代表人工智慧就不重要。其實在去年股東大會上，有人問巴菲特關於AI的看法，因為去年ChatGPT特別火，巴菲特當時就很幽默，他說：「其實我的好朋友比爾蓋茨，在前段時間就給我展示了ChatGPT ，還讓我問問題，我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準備什麼時候消滅人類？對人類不會有威脅。
可見巴菲特對新科技非常謹慎，一是他在投資上的謹慎，他認為科技公司大部分都是各領風騷三五年，真正能夠長久的不多，所以他在2000年整個華爾街都為互聯網瘋狂的時候一股沒買。當時很多炒「.com」的公司一年可能賺十倍、二十倍，但是巴菲特那兩年的投資收益也就是百分之二三十，讓很多人感覺到失望，認為巴菲特老了，不懂新技術，這就是兩千年泡沫出現的時候的情形。但正是因為巴菲特這種固執的堅持，只買能力圈範圍內的公司，所以他躲過了2001年科網泡沫，很多互聯網公司後來退出歷史舞台，很多投資人虧損累累。但當然，盈虧同源，因為他的謹慎，也錯過了隨後20年的互聯網浪潮，所以過去20年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收益率跑輸了標普500。如果他抓住網路的機會，肯定能打漂亮的翻身仗，有人拿這個去說巴菲特價值投資過時了，我覺得這個說法是不客觀的，巴菲特在過去幾十年的時間裡獲得了4萬倍的回報，這樣的投資收益已經非常偉大。
二是巴菲特固守在自己的能力圈範圍內做投資，所以才沒有踩大的雷。比方說對科網泡沫、08年次貸危機，他完全沒有受損，這就是他一貫的做法。現在對於科技公司的投資他依然非常謹慎，他買蘋果也是因為蘋果從科技公司轉向了消費公司。 iPhone幾乎就是消費品，很多人追求最新的iPhone，他從這一點看到蘋果的轉型，才去買了大量的蘋果。
實際上他在科技股上投資一直是很少的，他和比爾蓋茲是好朋友，每年股東大會比爾蓋茲都會捧場，今年也不例外，包括庫克，還有我們熟知的價值投資者李錄，但是巴菲特從不買微軟的股票，並不是為了避險，而是他表示真的不懂，他也後悔沒有買亞馬遜，因為亞馬遜歷史上漲了成千上萬倍。巴菲特和貝佐斯也是好朋友，常常會一起打高爾夫球，巴菲特固執地堅守他自己的理念，在能力圈範圍內做投資，當然會錯過一些機會，但是也避免了踩雷。因為像他這種投資體積，一旦踩雷，可能是災難性的後果，無法翻身。所以他的謹慎我覺得正面效果更多，大家不要從上帝視角去評價一個人，做投資一定不要事後諸葛亮。
他對AI的看法、對於自動駕駛的看法，我覺得特別符合他的性格，當技術出來的時候，先質疑。而他比喻說，現在人工智慧的出現有可能和原子彈的發明一樣，對人類是福是禍不好說。我們很不幸地生活在一個有原子彈的時代，因為一旦有第三次世界大戰，人類可能就滅亡了，但是我們又很幸運生活在有原子彈的時代，大國之間不會有大的戰爭，因為有互相毀滅的可能性，所以是福是禍不好說。 AI的出現也可能有這種擔憂，所以巴菲特的意思是，要觀察它，看它以後能不能產生偉大的公司，如果也像蘋果一樣盈利穩定，並且最後有商業應用，變成一個消費類的公司，我相信巴菲特一定會投。事實上他的公司現在也投了1000多萬美元在AI上，只是投得比較少。
（作者為前海開源基金首席經濟學家、基金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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